永生者的最后一杯茶

老张头第一百零三次把茶壶摔碎时，我终于确信他是真的活腻了。这个从明朝嘉靖年间活到现在的老家伙，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抓起青花瓷碎片，像小孩赌气似的往自己手腕上比划。

一、永生的代价

我按住他颤抖的手腕时，闻到那股熟悉的铁锈味——不是血，是他三百年前在辽东战场上中的毒箭，伤口至今还会渗出黑血。永生者都有这样的"纪念品"：

• 时间蛀洞： 明朝的箭伤、清朝的枪疤、民国时期的弹片，会在特定节气隐隐作痛
• 记忆过载： 老张头至今分不清智能手机和嘉靖年间的铜镜有什么区别
• 情感衰减： 他第七任妻子去世时，只说了句"茶凉了"

1.1 那些消失的同类

老张头从樟木箱底翻出本牛皮册子，霉斑间能看到些奇怪记录：

"万历二十三年春，王二姐投井，三十日后爬出"
道光年间，李掌柜吞金，金块从指尖排出"
"最惨是老赵，1958年跳高炉，在钢水里游了三天..."

二、茶馆里的永生者

我们在胡同深处开了间"不死茶馆"。紫砂壶里泡着云南古茶树的千年老叶——那棵树比在座所有人都年长。

每周三凌晨三点，特殊客人会踩着露水来：

• 总穿的确良衬衫的周老师，1945年就该死在昆明联大的讲台上
• 总带着翡翠扳指的"六爷"，实际是某位王爷府上的太监总管
• 总抱怨WiFi信号的旗袍女人，旗袍开衩处露出道1943年的弹痕

老张头今天特别暴躁，因为他发现常坐的藤椅扶手断了——那是他崇祯年间从宫里顺出来的老物件。

2.1 时间过敏症

最年轻的永生者小林才102岁，这个抗战期间被细菌武器感染的小护士，现在会对所有抗生素产生严重过敏。她总说："你们好歹见过康乾盛世，我醒来就是下岗潮。"

三、最后的解脱

当老张头把砒霜拌进碧螺春时，所有人都装作没看见。直到他咂着嘴抱怨："现在的毒药比正德年间的差远了。"

那天打烊时，我发现账本上多了行小楷：
"茶钱已付，欠条在永乐通宝下面。另：新到的凤凰单枞记得冷藏，明朝那会可没冰箱。"

胡同口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，老张头终于找到了那本《天工开物》里记载的配方。现在他常坐在断了扶手的藤椅上，给新来的客人讲嘉靖年间茶马古道的夕阳，手腕上那道伤口结着晶莹的霜。